2006年1月20日,星期五,我刚从国外回到家。晚8时,时任我院医务主任的郭德鸿医生来电话,说已为我安排了明天的PET-CT体检。时近春节,医院内大堆事要处理,“无时间”,更重要的是我自我感觉一直很好,无“病”无痛,自认为“不会有问题”,便对郭主任说“以后再说吧”。“已为你约了三次了,这次一定要坚查。”郭主任语气中带着“命令”。“那我就查心脏吧。”我接受了,因为我已年过花甲,老年人的心脏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。
第二天8时,我准时到了PET中心。尹主任将我安排上午查腹部下午查胸部。尹主任是广州有名的影像专家,自然要服从他的安排。接下来,给我测血糖-过敏试验-进入休息室-静脉注射放射性核素(一种半衰期仅有2小时的18F-FDG)、平卧1小时-仪器扫描20分钟。一切都是那么顺利。我来到贵宾休息室,坐在松软的沙发里,一面看报纸新闻,一享用中心提供的牛奶,以解空腹之饥。
一刻钟后,尹主任来了,问我过去有未发现肝脏有什么问题。我脱口而出:“没有什么大问题呀!除了脂肪肝。”尹主任问:“有无占位性病变?”啊!我突然想起来了,“血管瘤”,我说,“那是多年前就发现,多次超声、CT和MRI证实的呀!”我脑中一下子“糊”了,我定了定神,马上起身走到对面的PET中心控制室。电脑屏幕上正显示我的肝脏,在左叶内侧清清楚楚有一几近圆形的红色区,大约钱币那么大。我突然明白了:我误诊了我的癌症至少8年了。尹主任看着我,说:“徐院长,PET-CT也有假阳性的。”我知道,这是安慰我的。
象一瓶醋打翻了,我脑中一片糊涂。
我懊恼:我的病早就应该诊断出来,是我自己误诊了自己;
我惭愧:作为一名肝病研究者,竟然误诊了属于自己研究范围的疾病;
我庆幸:所好这次作了PET-CT,病变尚在早期,看来治疗会有良好效果。
1998年,在深圳,一次常规体检,在超声上发现我的肝左叶有一小低回声区,再做CT检查,发现该病变内血流“快进快出”,即造影剂注射后快速进入病变内有快速流出,这是肝血管瘤的特征,如果“快进慢出”,就是肝癌。我又做了磁共振MR检查,结果也提示血管瘤。我将CT和MR片子送到广州的专家会诊。我相信自己是患了肝“血管瘤”,而这种瘤子是无需治疗的。此后,我每年接受至少一次超声、CT和MR检查。由于结果都认为是“血管瘤”,久之,我就笃信我的肝脏“正常”,以致我们医务部主任“命令”我检查PET-CT,我竟然不情愿了。
现在看到PET-CT上红色区,我笃信是肝癌。第二天,我接受了经皮肝动脉造影,结果没有血管瘤的征象,进一步证明肝癌确定无疑。我无乙型肝炎病毒感染史,而这块病变竟然长了8年之久没有大的发展,凭着我的肝脏病知识,我估计这个肝癌是一种特殊类型,很可能是胆管细胞型。我的同事要我去上海北京或国外进一步检查,我拒绝了。时间对我来说太重要了。我要求马上给我手术。
在PET-CT检查后的第五天,我躺在了手术台上。有着数千例肝手术经验的胡以则教授,仅用40分钟,没有输一滴血,就干净利落地将我的肝左叶一举拿下。一小时后,已进入ICU的我醒来,要来了切下的肝脏,看看手掌大的深红色肝组织以及埋在肝内的黄白色硬硬的瘤块,……胡教授告诉我,肿瘤边缘清晰,仅一个,没有“子灶”,瘤块距离血管尚远,冰冻病理切片证明了我的预测:边缘性胆管细胞癌。
多年来,我一直在反省:我为什么误诊了自己的癌症?能不能早期发现我的癌症?我又为什么得了这种不为多见的癌症。
待续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