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克成
医生感受幸福
2006年12月11日,在广州珠江中的二沙岛省侨办会场里,一场特殊欢送会正在举行。两位来自马来西亚吉打州的秀丽和嘉欣,在我院被消除“象面”,明天将回国了。在热烈的欢呼声中,时任侨办主任的吕伟雄激动的说:“两位华裔青年在他们的祖居国治疗成功,让我明确了:什么是医生?什么是医者父母心?……”
那是2006年3月下旬,正是我接受肝叶切除手术,延迟愈合的切口刚拆线后的第2天,我接到来自马来西亚一位朋友的电话,说吉打州有一位面长巨瘤的18岁女生秀丽,通过媒体向世界呼救,希望切除巨瘤,因为瘤子不仅影响她的生活,学校也让她退学了。
听到这个消息,我难抑担忧。4月2日,我飞往吉隆坡,再转往吉打州首府亚罗斯大,去到秀丽家。同时见到的还有另一位面长类似巨瘤的青年、正在一家咖啡店打工的24岁的嘉欣。他们都是患的遗传性神经纤维瘤。秀丽的肿瘤是从左侧面部长出,长达50厘米,侵犯左眼、鼻、口腔,状如象鼻,以致媒体称之为“象面人”。
医生的天职就是解决病人的痛苦。两位大马青年被接来我院。千辛万苦,艰苦奋斗,经过半年的努力,终于将他们的肿瘤去除了。前年,我专去看望了他们。看到秀丽已经大学毕业,在会计事务所工作,嘉欣已当了咖啡店的主管,想起中国古话“悬壶济世”,作为医生,油然浮现一种幸福感。
医生有痛苦和无奈
上世纪70年代处,我的母亲患了肝癌,刚被发现,就是“晚期”。3个月后,我无奈和痛苦地看着母亲离开了我们兄妹。是时,我步入医生生涯不久,决心研究肝癌的早期诊断,终于在10年之后,研究出血液中一种特殊同工酶标志物, 配合其他检查,能检出早期肝癌。
但是,能查出的早期癌,终究是少数。1998年11月,在位于北京后海边的国家卫生部里,时任卫生部长的陈敏章教授对我说:能否在中国南方办一所肿瘤医院?用新的理念、新的技术,做他“部长做不了的事”。他叮嘱:“好好做人,好好做事”。他还说:要创新,特别好好研究胰腺癌。
陈部长是著名消化病专家,我们是同行,以研究胰腺癌而著名。就在与我谈话后第二年,这位学者型的部长,死于他研究多年的胰腺癌。
医学“无能”,医生无奈!陈部长似乎用生命的代价告诫:一定要创新!
就在陈部长离开我们那一年,美国的“氩氦刀”进入临床。2001年,我们在中国最早地引进这套设备和技术。首先用来治疗让我痛心疾首的肝癌,再用其治疗在中国快速增加的肺癌,再后,从欧洲引入冷冻胰腺的概念,开创性应用经皮穿刺冷冻治疗胰腺癌。
2009年12月,俄罗斯圣彼得堡国家会议中心大厅,国家冷冻治疗学会举行了以“胰腺冷冻在复大”(复大肿瘤医院)为题的专题讨论会,重点对我院应用冷冻治疗42 例胰腺癌的安全性有效性做了讨论;2010年11月,日本东京,在34届日本低温医学年会上,我应邀破例做了超时2倍的胰腺癌冷冻治疗报告。当我从大会主席接过此次唯一金奖时,在高兴之余,我感到一个医生的成就,是源于个人的奋斗,但更重要的是,有巨人(老师、前辈)的指点、推动和坚挺,有病人付出的生命的代价。
医生享受“阳光”
正是病人,那些在生命的征途中战胜癌魔的病人,让我们医生这一职业显示出“阳光”——
2009年,我应邀赴丹麦访问。走出机场时,我们的胰腺癌病人郭玲带领癌症协会的朋友,一边挥舞着中国国旗,一边叫着我的名字。我流泪,感到一个中国医生的荣耀。2014年5月,郭玲辗转20小时到了北京,出席中宣部授予我“时代楷模”的新闻发布会。当她流着泪,向我祝贺;
2012年12月,马来西亚吉隆坡文化中心。我们的已经走出胰腺癌肝转移阴影的音乐家陈伟添,使出全身抖数,指挥了一场精彩的交响乐。和我一起观看演出的陈伟添的父亲,拉着我的手:“今天我们两个父亲看儿子的演出。你是伟添的再生父亲。”
2010年8月,我手机中响起一个陌生人电话,说马来西亚一位年仅21岁的男青年叫亮亮,一定要来复大医院。当时他每天要昏迷抽搐十几次。电话中说,病人患的是胰腺肿瘤,“没救了”,但是,“他死也要死到你那里”。亮亮来了,是从飞机上抬下来的。他患的是一种罕见的胰腺恶性肿瘤,多个转移灶的癌细胞无节制分泌胰岛素,导致血糖常常低于1.0 毫当量,引起频繁昏迷抽搐。他的病与苹果乔布斯的肿瘤相似,但比他的更严重。冷冻为主的治疗挽救了这位马来西亚青年。如今,他的血糖完全正常,虽然转移瘤仍存在,但他活下来了,真正在“与爱共存”。去年他高兴地告诉我,他已在深圳找到了“女朋友”。听到这个消息,为他治疗的医生心中怎能不享受“阳光”呢?
医生要有“病人心”
2006年1月,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患了肝癌。在短暂痛苦和忧虑后,我感到这可能是“好事”,因为可使我更好认识到,病人最需要什么?作为医生,怎样为病人做最“适当”的服务?
祸不单行。2012年,我正在国外开会,突接电话:我的妹妹患肝癌,是“不能手术切除性”的。并说,已经“治疗”,但副作用“差点送了命”,“拒绝再治疗”。我知道自己妹妹的“心”,知道“最合适”治疗是什么。我将她接来广州,实施了“冷冻-免疫”治疗。
妹妹的命被救回来了。3年了,近期检查:未找到癌症证据。
医生要追求
2014年10月,又是一个突然的电话,是一位分别51年的老同学从上海打来的。他说:他的儿子患了肝癌,多发性,不能手术了。他的声音深沉,完全不像同学时期的声音。他告诉我,这是他家中第7个肝癌了。他的太太、儿子、女儿、3个妻兄弟,均死于肝癌,奇怪的是,均是在诊断后50天左右死去的。他说:“救救他吧,我再不想我的最后一个儿子像他的妈妈哥哥那样了。”老同学哭了。
作为医生,要尽到责任;作为曾同窗五载的老同学,要尽“手足之情”。我组织团队,为同学的儿子先切除了左肝内大达10 厘米的肿瘤,由于合并肝硬化,未对右肝内邻近胆囊的肿瘤进行切除,只做经皮冷冻治疗,再做“携药微球”介入治疗。肝癌被初步控制了。比起他的母亲和兄弟来说,治疗可能是“创新”。但是,复发是肯定的,因为冷冻不可能完全消除紧邻胆囊的那块瘤块。
作为科学技术和艺术相结合的医学,总是会不断涌现新的手段和武器。医生的责任就在于不断的追求,不断的抓住机会。
2010年,我和牛立志博士出席在美国费城举行的世界肿瘤介入治疗大会,听到有关“不可逆性电穿孔”消融癌细胞的报告。2012年,美国批准这种技术治疗肿瘤,名之为纳米刀。首先接受纳米刀治疗的疾病就是肝癌和胰腺癌。
2013年,牛立志去到美国,接受了纳米刀培训。有着深厚冷冻消融基础的牛博士,迅速对这项崭新技术产生浓厚兴趣。
2015年6月,追求了2年的纳米刀终于获得中国批准。几天后,我们在复大肿瘤医院完成了中国大陆第一例纳米刀治疗胰腺癌。
我的老同学的儿子迅速从上海赶来。他的胆囊旁的肿瘤终于被彻底消融了。纳米刀最大优点是不会损伤大血管、胆管、胆囊、输尿管、胃肠管和神经。为了让我这位老同学儿子活下来,我总算追求到这项新技术。
由于胰腺体积小,周围解剖关系复杂,纳米刀比之冷冻更适合消除胰腺肿瘤。国内外胰腺癌患者闻讯赶来。短短2个月,我们治疗胰腺癌21例,近期肿瘤“退缩”率85%,无一例出现严重并发症。
医生这个职业,注定要永远不断追求。只有创新、追求,才能称得上是称职的“医”人生命的医生,是具有“医者父母心”的悬壶济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