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进美国
近两年内,我已两次来美国。去年6月,去费城参加世界肿瘤介入治疗会议;今年初,去休斯敦的MD安特森肿瘤中心访问。两次都从三藩市进入美国。
每年,广东省侨办都要组织医学代表团到世界各地,为侨胞和华人送去医学关怀。今年是到美国和加拿大,这也是侨办组织的医学团第一次到该两国。我们团一共7人,由侨办侯副处长带队,团员中除外我,都是省中医院的医生,专业涵盖内科、骨科和针灸。第一站是三藩市。由于我院的住院患者中80%都来自海外,其中华人华侨占多数,在海外侨界有很大影响,因此今年派出的代表团中,特地加上了我院。拟去的城市有三藩市、纽约、华盛顿DC,以及加拿大的多伦多和温哥华,预计行程半个月。虽然我有过度劳顿之虑,但因是第一次参加政府组织的官方代表团,我还是勉为其难。
8月15日,我从香港机场乘国泰航空,下午2点起飞,同日上午11点半到达三藩市国际机场。我乘的是公务舱,下机快,取行李也优先。这天入境处人不多,很快就到通过了,到了机场海关检查站。我到三藩市已有多次了,都走绿色通道,今天怪了,海关人硬把我拉到红色通通,把我手提包和箱子都打开,我带的几千美金也看了,看到我箱里带的大堆书和光碟,眼睛似乎发光,问我什么?我显示我写的《我对癌症患者讲实话》,封面上有我照片,他马上说“对不起,你是一个名人”,我笑了笑,对他挤了一下眼,说:“这是我的第一次。”他也笑了,说了声“祝你好运”。
我不想找人麻烦,没有让朋友接,直接乘上一辆出租车。司机是一位华人。真巧,他是广州人,老家住在新港西路,离我们原来的复大肿瘤医院不远。20年移民到这里,开出租车,每年能赚4-5万美金,扣掉25%的税,可以尽得3-4万元。由于美元贬值,这点钱原来回中国时可派大用场,加上中国物价也贵,他说他的实际收入已大大降低了。他将在3个月后回广州定居,说:“美国不行了,10个人中就有一个失业,另外9个还不一定打全工。”他指着一些在街上游荡的男女,多数是黑人,说:“那些就是无业者,惹事的就是这些人。”他要我小心,晚上十点后不要上街。
没有塞车,半小时就到达市区的康年酒家。下午将在这里举办讲座和咨询。到达时,除了侯处长和先期到达的侨办林处长外,我们团的另外一些人尚未到达。他们是从广州乘美国UA航班,中途在日本转机, 误机了。
首场讲座
这次在三藩市的活动由美国华商总会主持。会场设在康年酒家2楼。我到达时,会场已布置好,主席台上已放了十个名牌,我排在右首。电脑、屏幕都已安排妥当。下午2时许,出席者陆续来到,半小时后,已有近200人坐在会场。华商总会会长王先生发表欢迎辞,他说:“世界上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中医。中医是中华文化的瑰宝。”他对广东省侨办带团来三藩市进行医学访问,为华人送来医学关怀,表示衷心感谢。
这次访问以中医为主,首先由省中医院的几位医师讲课,他们分别讲了“秋天养肺”、“骨伤治疗”和“心脏病防治”等。他们是刚从机场赶来,有的穿着T恤就上台了。这真勉为其难他们了。我对讲台上讲者穿轻松装上场,向来有不舒服感觉。美国人崇尚自由,爱穿什么就是什么,但在正式场合他们的穿着比正式还要正式,都是西装笔挺,浆烫得给人一种严肃威武感。医生尤其如此,这可能与医生要时时营造一种给病人的信任感有关。我对我院医生上班要穿正装一直坚持不放松,正是基于此点。
我讲的题目是“不能手术切除的癌症怎么治疗?3C模式”。时间只有20分钟,我讲的很快。当讲到印尼卫生部长患晚期肺癌在我院治疗后,肺部癌病变基本消失,讲到“铭仔”的恶性畸胎瘤已经治愈,正在上学时,全场几次热烈掌声。由于听众大多是祖籍广东的华人,我很担心我讲的带有江苏口音的普通话,他们不一定全部理解,他们的掌声说明他们已经接受了我的讲话,这对我是一很大安慰。讲完后,听众一下子围到我身边,争着索取我的名片。我带来的几十本宣传册和书,也被一抢而空。场面虽然乱了一点,但我还是很欣慰的。
接下来是咨询。现场真正患癌症的病人不多。一个是患结肠癌,2年前已手术切除。近期血液CEA 从手术后的“5”逐步上升到“7”和“8”。我问他手术的情况以及病理诊断,他说是“未分化腺癌”,侵犯到肠壁的那一层,不清楚。我建议他要高度警惕癌症复发,术后2年是高危期,最常复发的场所是肝转移。我要他每隔3个月查一次超声,测一次CEA,近期马上要去检查。他的神情紧张起来,说美国的医生很难看到,要提前预约2-3个月。问我复发了怎么办?我告诉他,如肝转移发生,可以治疗。结肠癌转移到肝,如仅在肝脏,是可以治愈的,效果比治疗原发性肝癌还要好。他的紧张似乎有所缓解,拉着我的手,连连说希望我帮助他,如复发,就到广州来找我。我当然答应他。说实话,这也可能是最好的选择。
另一个病人的病情不容乐观。他67岁,患胆管癌,2个月前接受手术。据说手术的断段有癌细胞残存。他说美国医生要他接受放化疗,征求我的意见。我难以作肯定答复,只说胆管癌预后差,对化疗和放疗的敏感性不高,多数文献报道化疗不能延长患者生存期。美国人文化层次较高,对我说的学术性话能理解。他说他不接受化疗,要寻求其他方法。我建议一是检查残存胆管有无癌复发,如有,可作光动力治疗;二是如果在肝实质内有肿瘤发生,可作经皮冷冻消融;三是可作免疫治疗,减缓癌症进展或消除残存癌细胞。他很高兴,表示要尽快准备钱,回中国治疗。他说现在美国人口袋里现金少,如要花上万元,得准备一番。
愉快的晚餐
当晚七点,华商总会举行欢迎晚宴。席设6围台。没有标明名字的固定座位,这让我很高兴。对于国内在宴席上严格的按职务排位置很不感冒,心中常有厌恶,虽然我请客时也常常要遵守这一套。我走进宴会厅时,不在正中的一桌上几位面目慈善的与我年龄相仿的人,连连招手要我过去。我坐到他们特意让出的一位置上。右首的先生姓鄺,叫鄺锦洪,旁边是他的妻子,两人热情与我握手。当他说他是“龙”人时,我说我也是“龙”,大家大笑起来,说“真有缘”。他说他的生日是1940年8月,我说我也是8月,不过他讲的是阴历,我讲的是阳历,所以我是“大龙”。他只稍微介绍自己的职业,是开饭店的,现已卖掉。看来他最欣慰的是他的儿子。他有三个子女,儿子是医生,耶鲁大学毕业,现是肿瘤科医生,在San Jose 的Kaiser Permanente 医院工作。他给我一张他的儿子名片,希望我们建立联系,相互交流。同龄,他的儿子与我同行,无巧不巧我坐到他旁边,看来上天有一双看不见的手,在为我们进行无法预测的安排。当晚临别时,鄺先生说他还要来看我。果然,第二天上午,我们在与三藩市的中医界开座谈会时,他送来一张报纸复印件,上有江门市孙文大学成立的消息,文中写道:“1981年,中山纪念中学校友、旅美华侨鄺锦洪先生首先倡议,在中山创办一所地方性的基础大学,…..,受到中央、省教育部门和中山市委、市人民政府的高度重视和赞赏…..”.。
这一席的人都很热情。大家争先恐后介绍自己。我的对面是一位女士,可能有50岁。她递我一张上有她的照片的纸片,名字是彭德慧,低下是“竞选市长”。我不自觉的读出来,旁边人说,今年华人参选市长的很多,彭女士是其中之一。在我想像中,竞选市长的人一定有身价,很忙,不会随意出席一般的宴会。也许看出我的疑惑,大家说,在美国,花500美元就可以登记竞选。中国强大了,华人参政意识增强。参加竞选的人要格外接近选民,因为要多获得选票。我仔细看看这位竞选市长的女士,标准的华人面孔,没有太多装饰,淡妆,普通话讲得很好。她说她是一个大学的英文教师,“美化华埠小组”主席,出生在夏威夷,是美国第三代华人。她拿出一张用于竞选张贴的大幅照片。我走上前去,和她合影。她希望今年十一月份看选举结果。大家开玩笑说,如果她选上,就有保镖,见面不太容易了。她笑着说,当选了,更要接近我们华人。看来她讲的话是真的,“市长”并不像我们想像那样特殊。在饭后集体照相时,彭女士自己静静地站在后排,也未见有人为她特别安排。临走时,她找到我,说她将到广州,到时希望参观我院。
在我左手的是伍柱伟先生,华商总会董事。他是一位中国文化酷爱者。他的名片背面印着“收集中国邮票、字画及陶瓷”。饭前,他就来到我身边自我介绍。他收集了中国从古到今几乎全部邮票,有的一张就价值上百万。我问他是美元还是人民币,他笑着说“当然是美元”。他身穿一件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茄克衫,头发有些蓬乱,只要讲起邮票陶瓷,就滔滔不绝。人不可貌相,看来富翁也是普通人。
看来我这席上的人都是精英。在我右斜对面的先生老是为我夹菜。他是一位画家,姓雷,专画漫画。他问我人生应该怎样过?我说“向死而生,活在当下”。他说很有哲理,马上拿笔写下来,说:“我们都是面向死亡的人,要做的一是自我享受,快快乐乐,我画画,就是快乐;二是多为社会做贡献。”他要看我下午讲课时显示的几位患者照片,特别要看彭细妹的,要我介绍她的病情。我简单介绍了彭细妹如何被我意外发现,如何来到我院治疗。我把电脑打开,让大家看了彭细妹治疗前后的照片,惊奇,赞叹,大家纷纷说“不可思议”,有的说:“中国变了,这么重的病人,你们将她治疗好了,我们中国人真伟大!”大家要我把彭细妹的照片用email发给他们。第二天上午,雷先生专门来找我,送上“雷祖舜漫画集:笑一笑”,叮嘱我,不要忘记给他送彭细妹的照片,他要为她画漫画。
照相安排
第一天的晚餐持续到晚上9点半。满以为要去酒店了,但主人还要安排照相。据说这是主人和客人都非常重视的节目。我们是政府派来的,所有的活动都代表了中国对侨胞的关怀;华商总会也要留下纪念,体现华人华侨的爱国情怀。
在下午作讲座的大堂主席台前,一排凳子已排开。在中国如何排座次向来是主人精心策划的事。我虽然近些年来,在国内外开会集体照相时,都被安排在“前排就座”,但今天我有意后退,因为我们代表团以中医为主。省中医院派了一名副院长和4名博士。省中医院是一个集团,总计床位3500张,这在以规模论英雄的中国,这样超大型的医院出来的领导,不管是“正”的还是“副”的,还有医生,都是应该自豪的。当然,中国超大型医院的发展是否值得世界赞赏,那是另一回事。美国在上世纪50年代,也热衷办大型医院,但后来发现不是想象的那么一回事,实践证明,最佳的医院规模是床位500-600张。我今年年初访问的MD 安特森肿瘤中心建筑面积上百万平方米,人数一万九千人,年收入29亿美元,但床位仅470张。这可是美国连续几年排名第一的肿瘤医院!看来是观念的差异所致。美国的医院重视服务,特别是细节服务,重视患者在院外康复,特别是家庭内康复,重视研究如何提高每一个诊疗技术的质量和水平。我非常欣赏这种观点,因此我们的医院床位只有几百张,以后也不会增加太多。第二天我们去中国驻三藩市总领事馆访问,遇见一位专管科技的参赞,他和我没有交谈几句,就谈到医院规模不宜太大的问题。他说他看到中国卫生部的文件,有“严格控制公立医院规模”这句话,“但为什么到国外访问的医院领导总是对他们的规模津津乐道呢?”这位参赞不无忧虑的说。
当然,我们无法一下子改变人们的观念和习惯。吃饭时最尊贵的客人要坐在主人的左手,走路时最大的领导应在最前面,如果为了安全,保卫人员可以走在前面,但要保持一定的距离,照像是要留下永久纪念的,可作为名扬千年的“证据”,自然在排名上不能马虎。
这次照相是在美国,我倒想看看已成为美国公民的主人如何安排。可能不止我一个人对这问题感兴趣。我联想起国内媒体对新任驻华大使駱家辉的评论,其中最热炒的是他和他的妻子小孩走出机场一幕。几天来,我眼前也一直闪着駱大使身穿轻便装,背揹旅行囊,腰间挂着钥匙和手机袋的潇洒形象,盼望我们的大官有朝一日如也能展示这样的形象,那作为普通老百姓的我们该多欣慰呀。
我认为中国肯定有,至少将来肯定会有駱大使这样的风度的高官。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国家。共产党员的宗旨是为人类解放事业奋斗终身。离开人民,心中没有人民,哪能称为共产党。现在党中央号召我们创建和谐社会,就是为了实现“一切为人民”的执政理念。
“徐院长,来这边。”一声喊声打破了我的联想。原来是华商总会主席在叫我。我发现前排位置有限,忙往后排钻。主席一把拉住我,按我坐在中间偏右的第三个位置上。我见前排已坐满,执意要让给主席,他却命令似说“听我的”,说着就站到最左边第二排的最边上。照相了,十几个照相机,连拍了十几张照片。我不时掉头看后排的华商总会的各位副会长、顾问,又寻找那位“竞选市长”女士,她站在最后一排的边上。
照相结束了,我老是觉得“过意不去”。“竞选市长”女士走到我面前,说:“院长,下午我听过你的讲课。到广州时,一定去看你。”
美国的服务
出外旅行,最重要的是住和行。在这两方面获得的服务常常是评价服务者的首要依据。
在美国住酒店乃是最近几年的事。上世纪80年代到美国做访问教授,住在学生家。学生特地让出一间房让我住,已“非常奢侈”了,至于“四星”“五星”酒店,所好美国允许参观,我也就偶尔溜进去,以保眼福。
这次在三藩市和加拿大的多伦多,我们均住假日酒店。全世界的“假日酒店”(Holiday Inn)都是一个规格,四星级,但美国的远不如中国的豪华,房间里没有牙具,只有小小的洗头液、润肤露和润发露各一瓶。电视只有十几个免费台,其他的台和“成人”电影都是收费的。我住的房间是一张大床,没有沙发,三藩市的每晚160美元,折合人民币一千几百元,加拿大的每晚113加元,便宜些,远比中国的贵。在华盛顿住的是皇冠酒店,每晚91美元,和中国同级别的酒店差不多。上述价格均是当地华人领袖“有关系”才获得的,如果我们自己去订,肯定要增加30%。我们在纽约住的是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招待所,房间很大,设备基本齐全,每晚也要100美元。我住的房间面对大海,供观光用的航空母舰就在100米外的海里,给我不少眼福。
美国酒店的服务是无可挑剔的,一切都上规矩,但说不上让人舒心。目前看来,老牌国家的酒店就是如此而已。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如印尼、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的酒店,从到酒店大门口开始,就能享受到让人舒心的服务:开车门、拿行李、指引路,等等,总让你感到在“享受”。当然在“招待所”例外,那里服务的一位看来是来自中国的青年,他的服务就是匆匆进来,放上两瓶沐浴液,拿走垃圾袋,至于被褥,请客人“自便”。
至于航空服务,办理登机手续,我们遭遇一件蹊跷事。那是在三藩市国际机场,我们一共3人,我带的资料较多,肯定超重,让我们的另两位同行一起办理手续,这样行李重量可以“分担”。办理手续的老大姐是个黑人,说第一件行李25美元,第二件35美元,我们4件行李,要缴110美元。我们只能就范。谁知,在另外的窗口办理手续的我们另外4个同行每人一件行李,同样托运,一分钱未收。到现在我都搞不清其中奥秘。我将此事讲给我的已在美国待了近40年的学生听说,他说,对美国人,有时真是“有理讲不清”。
美国国内航班服务的均是“空中大姐”“空中奶奶”“空中大爷”,很少有我们国内航班上一个比一个靓丽的小姐和靓仔。飞机上只供应水,食物是要花钱购买的。在行李提取处,推车必须花钱,将5美元塞进收钱孔隙内,推车就可取出。在多伦多机场,看见在西方国家很少见到的行李工,他们穿着制服,手拿推车,上面标着“3件行李10加元,多一件外加2加元”。我在从行李转盘上取行李时,一位高高个子的白人行李工,抢着帮我拿下行李。但我们共7人,大家团结协作,最后没有让那位行李工送行李。我看看他眼中流露出失望,心里倒有些歉意。
美加的中医
我们代表团成员主要是中医,在美加我们主要与中医交流。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中医。武术、中医和美食,号称中国文化三大瑰宝。在美加到底有多少中医?谁也讲不清。据说在三藩市有三千,纽约更多,在加拿大的温哥华,至少1500人。
美加的中医师,大致由以下二部分组成:一是来自台湾,他们多数年龄很大,台湾没有中医院校,不知他们在哪里受的教育,可能多数是“自学成才”;二是来自中国的移民,特别在改革开放以后,移民更多,其中有的是真正的中医,有的是西医,不知从哪里搞到中国中医院校“毕业证”,到这里后“皈依”中医;还有一些说不清来历的“中医”,来此后开参茸海鲜店,里面“坐堂行医”。
我们代表团的到来,当地中医界很重视。每到一处,我们均开座谈会,发现这里的中医有以下特点:
第一,“山头”多,各自为政。有很多学会、协会,反正只要向当地工商部门申请注册,就可成立,而且牌子很大,常常冠上“中华”“全美”“北美”“美加”,乃至“世界”“国际”。所以不能仅靠名片看身份。
第二,严格说来,中医在美加均是“非法”执业。在美国,针灸已立法,从事针灸的医生只能叫针灸医生,不能叫中医,在加拿大,针灸中医均未立法。中药在美加是作为食品应用的。但几乎所有的中医,在美加照常开中药,当局是眼看眼闭,只要没有人告,就没有事。如果有人恶作剧,告你,就麻烦了。在三藩市,就有人搞一名中医应用“六神丸”,说药里面有蟾蜍,在美国蟾蜍被认为是毒品,应用是非法的。
第三,中医几乎全部为了生计,只顾眼前赚钱,很少有长远发展的规划。针灸一次收费50-80美元,中药一副10-15美元。如果一天有10个病人,就可能收入五六百元,相当于人民币三四千元,收入不算低。取决于医生的名气,在纽约,有位姓林的针灸医生,他的病人很多,到他那里看病要预约。但多数中医每天只有5-8个病人。为了挣钱,必须有绝招,更要有治疗得很好的病人,所以他们的工作都是非常敬业,服务态度更是好上加好。资格老的,有人脉关系的,名气大的,自然收入多。有一刚从广州来此不久的,由于朋友帮着张罗,每天也能有十来个病人,一年后,买一套独立屋(House)不会有问题。
第四,几乎全部是个人开业,夫妻或父子,既是老板,又是医生、收银员、接待员、配药员。由于中医不能进行任何形式的注射,因此无护士。极少的诊所有外来的医生“打工”。多伦多一家“中华国医馆”,面积100平方米左右,内设6个诊室,里面有写字台和诊床,后者用于针灸和按摩。据说有4个医生,每人每周来此工作2-3天,诊疗费与老板对半分成。
第五,中医老龄化。我们离开三藩市前,美国中医协会(三藩市)主席请我们吃饭。席设市中心一家西餐厅。共有八位中医出席,最大年龄者83岁,其他全部大于69岁。
成功的田教授
前已述及,美加的中医经营情况好坏差异很大。华盛顿的田小明教授可能是最杰出的。
8月21日,我们从纽约乘旅行车,五个小时后到达美国首都华盛顿。住入一家皇冠酒店。在那里等待我们的除当地华人社团领袖外,还有中国驻美大使馆一等秘书小 和三等秘书小 。
说是到华盛顿,实际是到了马里兰州。美国首都叫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,通常叫DC,该区主要是美国政府如白宫、议会,以及政府各部门所在地。有些政府部门还在DC之外,如五角大楼即美国国防部就在乔治亚市。大华盛顿包括DC周围的地区,共200万人口。我们在酒店内放下行李后,就立即乘车到了田教授家,那是临近DC的马里兰州内一个高档小区内。在一栋被树林围绕的独立屋前,我们被田教授等一行迎进灯火辉煌的屋内,早已在此等候的华盛顿地区的中医师们十几人,热烈地与我们一一握手,互致问候。我们宽衣后,来到厨房间,那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冷食,有牛肉、鱼、鸡、色拉、不同颜色的蔬菜。我们和主人一起,操起盘子,自取各种食物,无拘无束的吃起来。从中午在纽约和华人朋友一起“饮茶”,到现在,已8个小时未吃东西了,此时吃起家庭式的自助餐,格外可口。
在田教授家的宽大客厅里,我们一一介绍了预先准备的课题。我的题目是:“3C模式:治疗进展性癌症”。随之进行了讨论。
在三藩市和纽约时,中医师们虽然对中药在美未能获得立法不满,但对美国在上世纪通过针灸立法甚为欣慰,认为美国是中国的针灸唯一在中国以外地区获得法律承认的国家。到了田教授家,我们才知道,针灸在美国立法,最大的功臣就是田小明教授。
来自北京的田教授,早年就读于北京医学院,先学西医,后学中医,对针灸和中药有着深入研究。24年前,他作为公派留学生来到美国,开展动物实验研究针灸对高血压和糖尿病的治疗作用,免费提供针灸治疗。时任白宫妇女儿童保健委员会顾问的派吉-皮格女士,受到坐骨神经痛折磨数年,经田小明治疗10针后,疼痛就改善。用中医治愈参议员丹尼斯-迪康西尼的颈部神经炎,为田小明打开了通向白宫之门。2000年12月7日,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发布总统令—“基于对田小明品德和能力的特别信赖,我特别任命他为白宫补充与替代医学政策委员会委员。这个委员会由20名专家组成,任务是对世界各地33种传统医药进行评估,提出立法和行政改革方案,将其精华纳入美国主流医疗中。田教授作为唯一华人也是唯一的中医代表,正在为中医在美国立法进行不懈努力。本世纪初,国内个别院士和教授,提出中医不科学,主张废除中医,身在美国的田教授,挺身而出,仗义执言,列举大量事实,在国内刊物上发表文章,批判这股反中医思潮。
在田教授的家里,处处显示中华民族的气息。家具、壁画和装饰品多数来自中国。外交部长杨洁篪亲笔书写的唐诗墨迹被挂在客厅最显著的位置。
“苹果”神话
我们代表团内,除了我,均第一次到美加,加上他们都年轻,因此希望多看看多参观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。在纽约只安排两个晚上,第一天到达时已是凌晨1点。可是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,第二天晚上正式活动结束时已是十点,大家还是兴致勃勃要到位于曼哈顿的“苹果”专业店。
纽约的曼哈顿号称不夜城,但到了晚上十点以后,除了时代广场出售衣服和快餐的店外,多数商店亮着灯,门却关着。我们来到苹果店。好家伙!灯火通明,门前灯牌上写着“24小时服务”。再走近,经过大厅,转入地下一层,迎面是一不断闪烁的电子广告牌,上面的英文字意思是“为了减少购买时拥挤,请你或者早来,或者晚来”。大厅里面熙熙攘攘,各种肤色、不同年龄的人,在一个个陈列着苹果电脑、iPad和iPad4的台前,比划着,试验着,穿着苹果标志黄色马甲的服务员则在不断与顾客交流;一排收银台前,是一条条待缴费的队伍。我们代表团的年轻人一进入这一充满特殊气氛的大厅,就消失在人群中。
我因已经基本具备这些苹果产品,无购物冲动,但这种气氛,让我不能平静。我想起苹果创始人乔布斯,这位即将辞去苹果CEO的伟人,三年前患了胰腺癌,他的生命真到了快结束的时候吗?
1976年,21岁之龄的乔布斯创办苹果电脑公司,推出首部苹果电脑;1977年,推出首部主流电脑AppleII;1984年,首度推出Machitosh电脑,开发个人电脑市场;1998年,推出iMac电脑;2007年,推出智能手机iPhone;2010年,推出平板电脑iPad。2004年,乔布斯因胰腺癌接受手术。这几天,美国大小媒体充集关于乔布斯的报道。人们担心,这位被奥巴马总统称为“美国国梦化身”的伟人,可能正经历生死的考验。
胰腺癌患者手术后5年生存率不超过10%。我坐在苹果店的顾客休息椅上,脑中不断闪着这位身穿蓝色牛仔裤和黑色高领衫,眼戴金丝镜的乔布斯的潇洒形象,我在不断考虑,乔布斯除了带给全世界最令人满意和欣然发狂的电子产品外,还给我们带来什么?我环顾四周对苹果产品如醉如痴的男女,猛然想到,他的完美主义,他的远见和创见,是比现实的苹果产品更重要的人类财富。
乔布斯“灵魂”
有魄力,有远见,坚决,完美主义,是许多人形容乔布斯的用语,也是乔布斯的灵魂的真谛。微软创始人皮尔-盖茨曾形容乔布斯是科技界中最有启发性的人。
皮尔盖茨的话再恰当没有了。我们从乔布斯身上已经获到或将会获到非常多非常了不起的启发。
乔布斯形容,创意只是把东西联系起来,有创意的人不是创造那东西,而只是看见某东西,用已有的经验将他们联系起来,合成新东西。这些人有更多经验,或比其他人更多思考经验。他又说,简单比复杂更艰辛,必须使思考变得明确以简化之。
医学是一门应用科学,但严格说,是科学、艺术、技术和市场学的综合。作为从事医学实践的我们来说,所应用的基本上实行“拿来主义”。 更多的我们不是创造某种新方法(诊断和治疗),而是把科学家和工程学家创造的东西,用我们的临床思考和经验,将其联系起来,合成新模式,从而应用于临床,服务于患者。我们的3C模式,也许就是这种“联系”的产物。
中医的“天人合一”
这次赴美加,有幸听同行的中医作的讲座,诸如“秋季养肺”,“胃阴养胃”。我学中医,几十年内,老是用西医的理论去理解中医,无法配合,结果是学了皮毛,很难深入。这次我尽力忘掉西医,去理解他们讲的中医治疗,结果是有了一点体会:“天人合一”。
人是整体,不仅人体内各个脏器,相互协调相互配合,而且人与外界环境,包括气候、土壤、地域、人际、社会交往等有密切关系。我过去在江苏,吃从广州带来的荔枝,香甜可口,到了广东,吃上5个荔枝,就口干鼻燥,需要吃“凉茶”。为什么?广州的地理与江苏的不同。
这次在美加,我被龙虾害苦了。在华盛顿最后一顿饭,是一当地著名华人在他自己的酒家请的,丰盛的海鲜中,橙黄的龙虾让人口水欲滴。因尿酸高,我只吃了一块龙虾。下午飞机上,就感到身上发痒。到了多伦多,热情的主人从机场将我们直接接到餐馆。玻璃水池里硕大的龙虾张牙舞爪,旁边标着价格:500克8加元。真便宜,整整是广州酒家的价格的十分之一。餐桌上,主人往我盘子里一下送来几大块龙虾。我当即悟到身上的痒与龙虾有关,只吃了一小块。当天夜里,全省奇痒,第二天,身上一个个“风疹块”,第三天,全身地图样红色痒疹,第四天,皮疹变本加厉,一阵阵全身发冷,食欲全无。当地华人朋友拿来抗过敏药物,吃了又是昏昏欲睡。飞到温哥华后,再也不敢贪尝任何海鲜。
广州以海鲜闻名于世。为什么在广州吃了那么多海鲜,其中不乏龙虾,从无过敏?这就是天人合一的缘故。中医开方,顾及天地环境,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甲地中医开的方子到乙地不一定适用。这与西医强调治疗“指南”,全世界统一,在观念上有天壤之别。看来中西医结合很重要。
温哥华的美丽和丑陋
加拿大的温哥华以优美的环境和独特的气候世界有名。加拿大地处北纬49度以北。温哥华的纬度与中国哈尔滨相似,但当哈尔滨举行冰灯节时,温哥华却是零上7-8摄氏度,恍如中国江南早春。这是因为温哥华三面环山,冬天一股太平洋暖流灌入,将寒意驱赶殆尽。上世纪80年代开始,香港人移民加拿大,首选温哥华,现在的Richmond(列治文),30万人,已独立成市,与温哥华一桥相连,几乎全是华人,在这里英文倒反而成了“外语”。台湾和我国大陆近几十年移民到这里的也很多。
温哥华的海滨美丽如画。上世纪80年代这里举行过世界博览会,2007年冬季奥运会也在这里举行。海滨那一栋栋建筑都记载着这个城市辉煌的历史。温哥华的唐人街堪称世界上最美丽的海外华人聚居地,高大的廊门,红色的店门,以及各种体裁和风格的华文字,让人感到比中国还中国。与纽约唐人街的“脏乱”相比,温哥华可算是洁净如洗。从唐人街走过几个街面,就是英国人最早来到这里建设的街道。十字路口,一座立于1840年的座钟仍然准确地报时。街道两旁是一排排富有欧洲风格的建筑,店铺内出售各种小商品。旅游车一辆接一辆在狭小的街道上缓缓而行,各种肤色的行人或匆匆而过,或在商店内流连忘返。这就是历史!加拿大的历史就是不到二百年,他们对历史的珍重由此见一斑。
我想起我国的苏州。上世纪60年代我在苏州学习工作过,采芝斋的麻饼、得月楼的松子鱼、各种工艺品,让人陶醉于中国深厚的江南文化。去年,去苏州开会,我特地订了苏州最标志性街道—观前街的酒店。大失所望。这里已不是中国的江南“天堂”,而是充集台湾商铺、世界名牌店的“国外”街市。比比温哥华的这条街道,不知苏州市的市长们作何感想!
华人朋友将我们带到温哥华另一条街道。那完全是另一种景象。萧条、冷清,有种寒瑟瑟的感觉。街道两旁,一伙伙人聚在一起,灰头鼠面,衣着破旧。有的正在向身上注射毒品,有的卷曲在地上瑟瑟抖动。有些女子面色憔悴,在街上漫无目的走动,那是妓女。在温哥华,吸毒无罪,贩毒有罪;嫖娼有罪,卖淫无罪。这是一条“保留街”,专门给吸毒者和妓女居住。在这里,国家专门设置了“吸毒间”。保留这样的街道据说是为了人权。但不管怎样理解,不能不让我们这些“正统”人士感受到温哥华的“丑恶”面。
美加的“缺医少药”
“缺医少药”似乎是发展中国家的特产,在美加这样的发达国家也存在吗?
在温哥华中国总领事馆,一位参赞女士抱怨说,她患了肾结石,痛得不得了,到当地医院,按程序排队,3小时过去了,疼痛自己缓解了,但还没有轮到她看病。
这次我们到美加,每到一城市,常规拜访使领馆,并为使领馆人员义诊。近年来中国政策改变,所有驻外人员均可带家属,除配偶和小孩外,父母岳父岳母均可随同,因此我们在使领馆内,看到一个个小孩在嘻跳,一个个带着中国乡村“土气”的老爹老太在闲着聊天。我们去到使领馆后,馆员家属排着队找我们看病。我是以“肿瘤科”医生的身份出面,找我的人不太多,找来的都是有层次的馆员,他们关心的是癌症如何预防,是否美国的癌症比中国少,为什么美国乳腺癌特别多,吃什么食品能防癌,干细胞在中国发展情况,等等。大多数对中医感兴趣,因为从中医观点看,每个人都有“病“,不是阴虚,就是脾虚,或血脉不和,而每个人都可服”药”,都会有“调理”效果。他们抱怨说,在美加,难得找到好医生。生了病一般用些从中国带来的抗生素退热药,没有办法才到私人诊所那里去,而只要进了这些诊所的门,就是几十几百美金。“这是美加呀!不是人民币。”他们感慨了:“还是中国看病容易。”但这些人在国内时,看来他们也是抱怨中国的医疗“不行”。
俗话说,这山望着那山高。有些人盲目崇外。2007年我到温哥华,遇到一个天津老乡。他见到我像见到救命恩人。他40几岁,发财后就想到国外过好日子,口袋里钱也可“保险”,申请“投资移民”。在办的过程中,患了直肠癌,在天津开刀,肿瘤切除了,但直肠外已有转移。他马上加快办理移民手续,想到加拿大“救命”。全家4口来到温哥华,买了房子,办了保险,但是直肠癌复发了,肛门部疼痛,一天天加剧。他来到温哥华癌症中心。这个中心只有40张床位,自然不会让他住院,只能在门诊化疗。那天,他要我无论如何看在中国人的面上,陪他在门诊化疗,好咨询我一些问题。我去了,他一个人半坐在专用于补液的沙发椅上,身上挂了几条输液管。他的太太在旁边的休息室等候。没有医生,只要护士。一切均按照几天前医生的医嘱进行。在这里,医生“价格”很贵,只要医生来,就要收费。他疼痛,叫来护士,护士说,已为他预约了疼痛科医生,3小时后到达;他说胃口不好,恶心,护士说“会给你预约胃肠科医生”;他说全身无力,可能白细胞减少了,护士态度很好,说已为他预约了血液科医生,三天后可“见面”…..
我茫然:这怎么能看病?我们这位天津老乡能在这里“救命”吗?他要跟我回中国,要到我院来治疗。我看他全身衰弱,化疗已折磨他连吃几口饭都没有胃口。我说“等你恢复了再说吧”。他当时根本无法乘上飞机,除非是“专机”。
一个月后,他的朋友到广州来找我,说他快“离开”了。
其实,看病贵在认真、及时、准确。我的老师,20年前在美国洛杉矶开刀,作心脏架桥手术,手术顺利,3天后就出院回家,十天后拆线。20天后,气急、胸痛,医生给他检查各种心电功能,给他心脏药物。病情无丝毫改善。他和他的太太都是医生,自己用听诊器检查,发现左侧胸部呼吸音消失,到医院要求X线检查,发现左胸腔大量胸水。医生急了,给他胸腔插进一粗管,接上吸引器,呼啦呼啦抽胸水,他“心脏像飞出来”,差点送了命。回到家,与子女商量,打道回国,放弃绿卡,从此未再去美国。
去年,有两个美国女士,姐妹,几乎同时患上乳腺癌,双双来到我院,要求冷冻治疗。前天我看到她们来院复查,带来她们写的有关在我院治疗情况,大大赞美了我院。为什么他们青睐我们?从我在美加所见所闻,我理解了其中道理。作为医生,关键的是你要“病人至上”。